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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攻一受神圣婚姻左右固定

露米 | 无意义文学

约稿 by粥




在阿尔弗雷德大大咧咧地推开会议室门之前,充斥于室内的沉默已经膨胀如海绵,将空气一点一滴吸纳干净。就应该如何处理那位棘手的“病人”的问题,会议僵持近半小时,仍旧没能得出可行的解决方案,更没有人愿意主动请缨挑此重担,氛围沉重得叫人窒息。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F·琼斯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入,这位入职不久的年轻医生一手捞着记事本,一手抓着可乐杯,伴随清澈的空气一同冲进沉寂的会议室,一边大步走着一边朝面色不善的上司和沉默的同事们笑着点头致意——他没开口说话,腮帮子鼓得挺高,因为进门前他刚把剩下的大半个赛百味三明治塞进嘴里。


阿尔弗雷德的出现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会议主持人率先反应过来,盯着这个若无其事地将见底的可乐吸得滋滋作响的年轻人,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说道:“琼斯医生,你迟到了。”这位严厉的前辈顿了顿,想起被这个年轻人的冒失举动搅乱,重新流动起来的空气,又补充一句,“下次注意。”


“没问题!”阿尔弗雷德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将口中沙拉酱、生菜和烤牛肉的混合物咽下去,对着前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主持人不再看他,转而先前让众人陷入泥沼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末了看向会议桌前的各位精英医生:“有谁愿意接手这位病人?”


没人说话。


主持人的目光一个接一个地在各位医生身上走过,最后落到唯一一个敢于与他直视的阿尔弗雷德身上。他又重复了一次:“有谁愿意接手这位病人?”


阿尔弗雷德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四处看了一圈,发现他亲爱的同事们脸上的神色都很为难。主持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似乎具备重量,阿尔弗雷德将其解读为一种期许与请求。


“啊,这是什么氛围?”阿尔弗雷德开口,声音明亮,展现无所畏惧的勇气。他一开口,众人立刻将视线朝他投来。很好、很好。阿尔弗雷德享受着这视线,这是他最喜欢的,被当作救星——英雄一般的视线。虽然他本来就是英雄,但阿尔弗雷德更喜欢做一个被掌声与鲜花簇拥的英雄。于是他无视了关系稍好的同事拼命朝他抛来的眼神暗示,看向主讲人,语气斩钉截铁:“我愿意!“

 

 

这位神秘的病人的确很特殊。先不提同事送他进隔离楼时一副送葬的表情,单单是这间寸土寸金,一间病房住一个月的费用足以全款买一辆新款福特的私立医院居然单独划了一栋楼给这位病人,就已经让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想掐一把自己的脸看看自己是否还没睡醒了。而且,大楼各个出口都有保镖把守,四处都安着临时摄像头。“哇啊,这架势简直比美国总统还夸张啊。”阿尔弗雷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大楼,在保镖沉默的注视中走进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键。


在电梯中,阿尔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最喜欢的就是克服困难之后那股成就感。困难越大,成就感也越大。没问题的!阿尔弗雷德对自己说,毕竟是我亲自出马了呀!一定能够轻松完美地解决!


电梯门缓缓拉开,露出阿尔弗雷德自信的笑脸。五楼只有一间病房,不知道是不是病人本人的要求,负责五楼的保镖都没有守在门口。阿尔弗雷德无视了他们。此刻他心中只想着那个神秘的,连病历也不允许被人看见的病人。阿尔弗雷德快步朝那间紧闭的房间走去,不带犹豫地推门而入:


“你好!我是阿尔弗雷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治医师了——”


当阿尔弗雷德看清所谓“病人”的真面目后,他活力十足的话断在半截。站在窗前的“病人”转过头看向阿尔弗雷德,肤色与发色苍白得如同在春天飘落的一片雪花,纯白的睫毛底下,紫罗兰色的眼睛深邃如宝石。阿尔弗雷德与他对视的瞬间,无端想起传说中被诅咒的财宝,任何妄图染指这宝物的人都将被诅咒缠身直至悲惨死去。尽管他的脸色苍白得不似人类,更像是由冰雪铸成,但阿尔弗雷德并不觉得他像个“病人”。站在窗前的人姿态挺拔,神色平静,那不是病人应有的状态。


紧接着,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自己没有将开场白完美地结尾。他反应过来,很快选择了备用方案。他露出友好的微笑,朝窗边的人走去:“你在看风景吗?我知道哪里的景色最好哦——”


他的声音又一次被掐断。只是这一次并非出于他本人的意志。当他走近自己的病人时,后者如同猎食的老鹰一般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窒息的痛苦催促阿尔弗雷德不停挣扎起来,发出无法分辨具体意义的细碎声音。挣扎间隙中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病人的面目扭曲变形,变成一滩融化的雪水。


耳边响起风穿过树叶的声响,自己挣扎的声音,还有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声线甜美柔和似蜜,语气天真:“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像人类一样的表情呢。”


忽然,脖颈上的压力消失了。掐住他的人松开了手,阿尔弗雷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脑子里摊开一线笔直的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不住地咳嗽着,脸色煞白,下巴被流出的涎水涂满。


阿尔弗雷德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恢复一些。在此期间,那个突然对他发难的凶手始终未置一词,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一边看着阿尔弗雷德为了安抚自己的生命所做出的努力,一边用一方手帕擦去阿尔弗雷德留在他手上的液体。


恢复体力后,阿尔弗雷德第一件事就是找罪魁祸首算账——当然,保持在安全的距离下,他对自己凶残的病人怒目而视:“你、你干什么!”


但病人的模样看起来却与先前判若两人了,他的表情甚至显得十分无辜。要是阿尔弗雷德没有听错的话,话语中竟然包含浓浓的歉意:“很抱歉。我弄疼您了吗?不好意思。我将您错认成他物了。”


对方的道歉太过诚恳,歉疚的神色也不含造作。阿尔弗雷德本来积攒很多怒气,但却在瞬间泄了火。他盯着低头认错的人瞧了会儿,想起他还承担着这位麻烦病人的责任,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大度地原谅了对方:“唉!好吧。下次你可要看清楚再动手哦?话又说回来,我是和你的仇人什么的长得很像吗?”


对方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阿尔弗雷德,稍顷,面上浮现微笑。


“不,不是的。”他摇摇头,“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您的脸就感觉很火大。”


阿尔弗雷德刚刚平复好的心情再一次剧烈波动起来:“什么?”


“我的名字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从始至终,伊万的脸上都带着看似和蔼的笑容,让阿尔弗雷德不禁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


“好吧,伊万。你为什么看到我的脸就觉得火大?”


伊万又笑起来。他很擅长笑,形式上一点细微的不同便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涵义。这张笑脸在阿尔弗雷德看来姑且算作是真诚的。伊万就以这样一副诚挚的笑容回答说:“你想知道吗?不过这是秘密。”


阿尔弗雷德也绷着笑脸,在脑海内轮番列举自己不久前的雄心壮志、还需要交最后一笔贷款的宝贝雪佛兰、作为一名专业医生的职业素养,等等等等,才终于阻止自己对病人反唇相讥。他假笑着对伊万说:“让你心情不愉快,我很遗憾,伊万。但恐怕现在只有我愿意担任你的主治医师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咨询吧。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伊万说他没有地方不舒服,除了阿尔弗雷德的脸让他心情烦躁以外。他对治疗并不积极,或者说很不配合,每次阿尔弗雷德问伊万需要什么,后者总是微笑着回答说维生素C。阿尔弗为此很是头疼。


伊万不吃药,甚至不吃饭。至少阿尔弗雷德从没见过他进食。他的病房空旷而冷清,电视从没有打开过,只有一台收音机不分昼夜地播放。伊万有一墙书,阿尔弗雷德来时,总是见到伊万埋着头,雪白的头发和睫毛温顺地低垂着,视线在书页间游走,姿态优美而安静。他的书架摆着苏联主流杂志《星火》和《六十年代》,上面的铅字在阿尔弗看来过于陌生。


“你是苏联人吗?”


阿尔弗雷德曾这样问过。伊万对这个问题沉默以对,似乎在用行动告诉阿尔弗,他的疑问远没有手上的书籍重要。


阿尔弗雷德很不满有事物比他更具备吸引力,迎难而上般继续追问:“总是见你读书,却不见你吃饭。难道只是看书就能让肚子饱起来吗?”


伊万仍维持着阅读的姿势,岿然不动。


“你在读什么?普希金?”


“阿尔弗雷德医生,您很吵。”


“没有你的收音机吵,”阿尔弗雷德走到窗边,点了点那个始终不曾停止播音的小铁皮机器,“既然你这么喜欢热闹,为什么不和我聊聊天呢?”


伊万合上手中的书,朝阿尔弗雷德看过来。“索尔仁尼琴。”他闷闷地回答说,脸颊微微鼓起,显得年轻而生动。伊万的表情有些别扭,既像是因为阿尔弗雷德的聒噪恼怒,又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古拉格群岛》?”阿尔弗雷德拖过来一把椅子,让椅背靠前,岔开双腿坐上去。阿尔弗的双臂搁在椅子的靠背顶上,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湛蓝的眼睛自上而下专注地盯着伊万。后者别开目光避免与他对视,又将围巾拉得更上去了一些。


“可是,苏联不是把他驱逐出境了吗?我以为他的作品没有俄文版出版呢。”


“有打字抄本。”伊万冷冷地回答说,“人们有想看的愿望,总会有对应的办法。”


“我还以为你读的英文版呢!那样的话,我就能推荐美国的书给你看了。也难怪你会离开苏联来这里养病,宽松的政治环境的确更加有利身心健康。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自由的空气有让你的食欲有复苏吗?等你能一口气吃下去两个巨无霸,离出院的日子也就不远啰。”


伊万瞧着阿尔弗雷德,没有立刻接话。半晌,他用那种甜蜜的声音说:“医生是美国人吧。”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总有一种‘不愧是美国人’的感觉呢。”


阿尔弗雷德颇为天真地追问:“什么样的感觉?”


伊万竖起一根手指在脸颊旁边轻轻点了点,他笑看着阿尔弗雷德,手套包裹的指尖移到唇下,漆黑光滑的皮质恰好衬托他肤色白皙、笑容甜美。“自信吧?或许。”伊万说道。阿尔弗的眼睛亮起来,显然他很乐意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评价。但伊万又紧接着说:“以自我为中心,想被所有人所需要,最爱听到赞美和附和的声音。小孩子一样的做派呢。”


“嘿!”阿尔弗红了脸,比起生气,他更因为被人说孩子气而感到羞恼。伊万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仿佛孩童盯着一件新奇的,尚且陌生还难以掌握的玩具。你比我更像孩子呢!阿尔弗雷德不服气地想。但正是察觉到伊万的视线,阿尔弗雷德下意识控制自己的举动,努力使其显得更加成熟。他故作大度地咳嗽两声,想表现得对这番评论毫不在乎:“来谈谈正事吧,伊万。”他站起身来,从书桌上拿起诊断书,“关于你身上尚不知名的疑难杂症——”


伊万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没有说话。放在以前,每当阿尔弗雷德试图与他讨论病情问题,伊万都会表现出明显的兴致缺缺。但逐渐的,伊万从阿尔弗雷德使尽浑身解数列举各种可能造成他身体不适的因素这一举动中获得了不浅的乐趣,进而表现出越来越配合的态度。


伊万态度的转变阿尔弗雷德也看在眼里。很好,他没有之前抵触了。阿尔弗雷德想,看来旁敲侧击地了解病情是明智的手段。事实上,出于种种理由,阿尔弗雷德对伊万病情的推断已经转移到另一方面:既然身体状况没有明显不适,会不会是精神方面除了问题?因为精神压抑导致身体状况恶化的情况并不罕见。考虑到这一点,他就必须谨慎地选择问诊方式,不能刺激到伊万脆弱的神经。


在这份压力以及伊万专注的目光下,阿尔弗雷德少见地紧张起来。他清清嗓子,开始解释这一次的假设。


伊万一字不漏地听完,在阿尔弗雷德期待的目光中勾起唇角。


“我觉得不会是这样的呢。”


阿尔弗显然遭受不小的打击:“什么?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连这种情况都不是的话……”他顿了顿,“那么显然只有一种解释,伊万,”他指向微笑的青年,“你搞错了!很明显,你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了解。”


伊万没有急着反驳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端详着他:“在您看来,我的身体状况是怎样的?”


“我的看法就是,你应该配合我做全套的检查,告诉我身体有什么不适,而非总是摆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逞强。”


“我没有逞强哦。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并不重要。”收音机里流淌出弗拉基米洛夫娜的嗓音,伊万的声音混在这位苏联流行歌手富有力量的歌声中,显得烟雾一般飘渺,“重要的是我会在近期死去的事实。”


阿尔弗雷德愣了愣。片刻后,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哈哈,挺幽默的笑话!但这不会变为现实,因为我会治好你。”


伊万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语。他看着阿尔弗雷德,幽深的眼瞳中含着挑战与嘲讽:“为什么?因为你是天才吗?”他不无讽刺地说。


“因为我是将他人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英雄啊!”


听到这个回答,伊万蓦地沉下脸色,他的情绪变化堪比青春期的少女。“你真是傻得煞风景,阿尔弗,”伊万生气时,也不用“您”来称呼阿尔弗雷德了,“这世上是没有英雄的。就算有,虚伪的英雄也不会拯救与他立场相对的存在。”


“哈哈,伊万,你现在比我更像个固执的小孩子了,”——阿尔弗雷德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这句话,“你认为英雄不存在,只是因为你觉得没有人会拯救你。现在我就向你证明,英雄是存在的!我来当你的英雄!”


伊万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对每一个人都这样说吗?”


“英雄就是不分拯救的对象才叫做英雄嘛!”


伊万站起来,走到阿尔弗雷德面前,手掌张开,手指前伸,拢做一方小小的笼子,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罩到阿尔弗雷德的心口上,轻声说:“我一直觉得人类很神奇,能够面不改色地说谎。可是您知道吗,心跳是不会骗人的。”他在阿尔弗惊讶的目光中俯下身来,耳朵贴近阿尔弗雷德的胸口,“如果您欺骗我……”


阿尔弗雷德干笑两声:“那我就请你吃巨无霸套餐?”


伊万抬起头来,在极近的距离下凝视他,微微笑着说:“那我就诅咒您。”


 

为了不被诅咒,阿尔弗雷德在之后的日子里尽了最大努力。他无视了同事“放着不管就好”的劝告,全然依据自己的心情行动。一方面是因为过于丰厚的酬劳,另一方面是因为伊万。这个古怪的,总是围着一条过长围巾的苏联青年在他体内激发了许多情绪:好奇、恐惧、胜负心……还有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治疗方案逐渐从药物治疗转向心情疗法。到了最后,就是单纯的陪聊服务了。阿尔弗雷德甚至因为这段经历产生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觉得连伊万这么难搞的家伙他都能慢慢地和对方聊起来,那么全世界就没有他无法话聊的人存在。或许我也有当心理咨询师的才能?阿尔弗雷德这样想。


时间逐渐推移。伊万总是守候的窗边,枫叶也渐渐由黄变红。阿尔弗雷德的工作也逐渐接近尾声。


圣诞节前夕,阿尔弗雷德的堂兄从英国飞来看他。阿尔弗雷德并不期盼他来,说实话,甚至有些抵触。因为他不知道如何与这位堂兄相处。就在他和堂兄博弈两小时后,仍旧无法阻止后者想要亲手准备晚饭的企图时,阿尔弗雷德开始找借口溜走。就在这时,他想起伊万。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病房,两个月来不曾踏出那栋大楼一步的伊万,苍白的苏联人。伊万住院期间,阿尔弗雷德没见过任何人来探望过他。


不管怎么说,平安夜还一个人待在病房里,这也太凄惨了。阿尔弗雷德想。他朝堂兄打了个招呼,说自己的病人出了一点紧急状况,便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或许是过节的缘故,守在大楼各处的警卫有不少都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寥寥几个,也不再像阿尔弗雷德初见他们时那样不近人情。他们都已经认得阿尔弗雷德的脸,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善。而今天,他们的状态格外兴奋,甚至主动向阿尔弗问好。阿尔弗雷德看出他们的心并不在此处,早已飞向更远的地方。


“嘿,伊万!惊喜吗?我来看你啦。大家都去过节了,你也一起来吧!”阿尔弗雷德风风火火地闯进伊万的病房,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一眼看到窗边那个身影,也没人回答他的话。阿尔弗雷德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发现伊万正睡在床上。


阿尔弗雷德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打算将伊万叫醒。毕竟他可不是为了在平安夜和伊万一起挤一张单人床才来的。他伸出手摇了摇伊万的肩膀:“喂,醒醒,该起床了……”阿尔弗雷德的动作逐渐停下。他伸回触碰伊万的那只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伊万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醒了过来。他四处看了看,最后才发现站在他身边的阿尔弗雷德,像是还没有彻底清醒一样,伊万喃喃自语着:“……美国……?”


“对,你还记得自己现在在美国啊。”阿尔弗雷德回过神来,看向他说,“吓我一跳,刚才我还以为你死了。”


伊万盯着他,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给阿尔弗雷德一种奇怪的感觉。分明伊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可阿尔弗雷德却有一种伊万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嘿,醒醒!”阿尔弗雷德伸出手在伊万面前晃了晃,“一起出去兜风吧!”他说。


伊万对此表现得对此并不热衷。他不愿意让门口的守卫知道他离开过,也表示不想暴露在摄像头下。阿尔弗雷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有了!”他说,拳头在手掌上敲了敲,“这样就行了。”他指向伊万常坐的那扇窗户外的枫树。


阿尔弗雷德把伊万拉向窗户边,向他示范怎么上树。伊万站在窗户边上,看着阿尔弗雷德手脚并用地攀上树枝,回过头来对他说:“就像这样,很简单的!来。”他朝伊万伸出一只手。


伊万看了看阿尔弗雷德的面孔,又仔细地瞧他手心的纹路,慢慢地说:“我不会爬树。”


“没事的!”阿尔弗雷德鼓励他,“你手脚都这么长,只要抓住粗的枝干,很容易就上来了。”


可是伊万还是摇摇头,矜持地站在原地。


阿尔弗雷德把手伸回去,又从树上跳进房间里。“那怎么办呢?”虽然嘴上在问伊万,但他本人已经开始考虑起其他的办法。伊万近距离地观察着阿尔弗雷德思考的侧脸,突然说:“你背我吧。”


“嗯?”阿尔弗雷德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伊万笑起来:“我会在你背后,紧紧缠住你的。”


阿尔弗雷德来回看了看,对比了一番自己和伊万的身高,内心燃起一股不服输的气焰。“真拿你没办法。”他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思考着怎样的姿势才最能够发挥自己身体的力量。


于是,阿尔弗雷德就这样背着伊万,匍匐爬上最粗的枝干。背上多了一个人和平时一个人行动的感觉完全不同。阿尔弗雷德不得不花费精力才能一边维持平衡,一边找落脚点。伊万将头靠在阿尔弗雷德肩上,双手紧紧圈住对方。阿尔弗雷德的体温漫延到他身上。伊万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就在他们离地面还有将近三米的高度时,阿尔弗雷德正在努力扒最后一支着力的树枝,他突然感觉背后一轻,伊万身上寒冷的触感消失了,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喊出声,回头去抓伊万,却只抓住了对方袖口上的一枚扣子。


“伊万——”


但是伊万没有像阿尔弗雷德想象的那样将脊椎摔断。相反,他显示出高超的体能技巧,轻巧而灵敏地落了地。阿尔弗雷德怔怔地看着伊万将双手背在身后,露出一副乖巧模样笑着抬头望他,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伊万给耍了。


阿尔弗雷德郁闷地爬下去。“你根本会爬树。”他瞪着伊万,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而且看着比我从容多了。”


伊万没搭理他:“去哪里呢?”阿尔弗雷德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也没心情郁闷了:“先去吃饭吧。”


开车时,阿尔弗雷德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攥着伊万的袖扣。一枚银质圆形袖扣,上面雕着一朵向日葵。因为浸润了阿尔弗雷德的冷汗,气味咸湿。他本想还给伊万,却想起自己刚才被骗过。似乎是为了讨要赔偿一样,阿尔弗雷德顺手将其揣进兜里。


平安夜,许多店面都关门了。阿尔弗亲手改造的敞篷雪佛兰在宽广而清冷的马路上飞驰,风把伊万的发丝与围巾吹起。阿尔弗雷德偷瞥他一眼,伊万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可是阿尔弗却觉得自己快冻死了。他偷偷打了个冷颤,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为了耍帅开敞篷车了。


最后他们也只能在麦当劳解决晚饭。进门前,阿尔弗雷德观察着伊万的表情。后者很配合地说:“这家店第一次在我家开张时,排了三公里的队。”他语气很平静,这不是阿尔弗雷德期望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弗感到有些失落。付款时,伊万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身上没有美元,阿尔弗雷德只能替他付了款。


“下次你要请我吃饭。”他嘴里咬着汉堡,含糊不清地对伊万说。伊万则只是双手握着一杯奶昔,轻声重复说:“下次……”


他们快吃完时(基本上是阿尔弗雷德一个人在大快朵颐),伊万望着玻璃外的眼睛亮起来。他拉了拉阿尔弗雷德的袖子:“烟花。”“唔?什么?”阿尔弗雷德也看向伊万望着的方向:“哦,那个。节假日都会有人放的……”他还在咀嚼嘴里的食物。


可是伊万一点也不想等他。他抛下阿尔弗雷德,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阿尔弗雷德看着他走出去,站在寒风里,抬头仰望着天空,仿佛一颗孤独的白桦树。阿尔弗雷德三两口把最后的汉堡咽下去,跟着走出去。冰冷的冬风吹得他一哆嗦,阿尔弗雷德把脖子缩在外套里,站在伊万旁边:“你喜欢烟花?”伊万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绽放的烟花上面移开,看到阿尔弗雷德瑟缩的模样,突然很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冷吗?”不等阿尔弗回答,伊万就伸出双手,将阿尔弗雷德藏在兜里的手扯出来捧住。伊万的体温比起寒风也不遑多让,阿尔弗雷德下意识就想把手缩回去。但是下一秒,伊万捧住他的手送到嘴边,哈气给他取暖。出乎意料的,那气息是温暖的。阿尔弗雷德第一次觉得伊万像个活人。


“……谢谢。”阿尔弗雷德有些不自在地说。不知为什么,伊万超乎常理的举动总是让他心里乱糟糟的。伊万注视着他,声音散在凛冽的朔风中:“阿尔弗算是我的朋友吗?”


“啊?不算吗?”阿尔弗雷德颇受打击。早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单方面认为和伊万很要好了。


“那……”伊万犹豫着开口,“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不见,阿尔弗会想念我吗?”


阿尔弗雷德盯着他,反问道:“为什么?”


伊万脸涨红了,语气有些着急:“你自己说是我的朋友……”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你要消失?”阿尔弗雷德的语气理所当然,“既然我们是朋友,就算之后你回苏联去了,我们也有再见面的机会嘛。你还得请我一顿麦当劳呢。想赖账吗?”


伊万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他惯常的微笑才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脸庞上。


“不想………”他轻声说。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圣诞假期,一桩震惊全世界的消息迅速传播至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阿尔弗雷德看到新闻后,立刻想起了伊万。他赶去病房,发现那密不透风的守卫又悄无声息地复原了,而伊万躺在床上,脸色前所未有的虚弱。他的样子简直不像个病人,而是垂死之人。阿尔弗雷德心脏猛地一跳,强笑着说:“怎么了,伊万,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吗?”听到他的声音,伊万回过头来,见到他双眼的一刻,阿尔弗雷德的心猛地往下落去。漫长的学医生涯,他在无数将死之人的眼中看到那道相同的阴影:死亡的阴影。


“你……”话说出口,阿尔弗雷德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连忙闭上嘴,想给伊万诊断,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器具也没有,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似乎让伊万好受了一些。伊万对着他微笑:“真不想在这种时候看见你的脸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昨天你还……”


“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会在近期死去吧。你不认真听我说话呢。”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消失’?我不明白,这……”阿尔弗雷德缓缓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可是,我们还……”他说不下去了。


伊万使尽全身力气凝视他。


“我死了,你为我感到难过吗?”


“当然的吧!朋友去世了,会有人不难过吗?”


伊万仿佛终于吃到蜜糖的孩子一般,甜甜地笑起来:“这样啊。那我更不能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了。请你离开吧。”他按下了呼叫警卫的按钮。


“什么、等一下!”阿尔弗雷德完全不能理解伊万的言行举止,他好像已经听见警卫无情的脚步声在逼近了,“等一下,你在开玩笑吧?”警卫出现在门口,强行将阿尔弗雷德朝外拉去,情急之下,阿尔弗雷德脑海内突然想起伊万威胁他的话,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你不是会诅咒吗?那你诅咒我吧!我们应该再见面的吧?即使那是假的,即使是在梦里也好啊!”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警卫把他带走了。


伊万坐在床上,安静地微笑着。他脸色苍白,眼神枯槁,一动不动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消失的方向,喃喃说:“你也太贪心了……”


 

那天晚上,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他只记得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孩子。他身上的衣服朴素,只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像是蜿蜒的河流一样纯净。他和小孩子并排坐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地里,数着树干上的叶片数量。小男孩睁一双天真的,宝石般的紫色眼睛,盯着阿尔弗雷德金发说:“你那个头发。”


“嗯?怎么啦?”阿尔弗雷德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


“颜色很刺眼哦。”与他的长相不符,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十分尖锐,“躲藏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的。因为你看,雪地都是白茫茫的,可是你的头发太亮眼了,会被发现的,被发现就会死哦。”


“喂,没人教过你这样说话很失礼吗?”阿尔弗雷德要为自己灿烂的金发正名,“这可是太阳和向日葵的颜色!”


小孩子眨巴这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失礼’是什么意思?‘向日葵’又是什么?而且太阳也是白花花的啊,还很刺眼,看久了眼睛会瞎掉。更多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太阳。”


阿尔弗雷德失语了一瞬,开始言行并茂地试图给小孩子解释这些概念。他费足了口舌,也没能让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阿尔弗雷德想起那枚雕刻着向日葵的袖扣,便拿出来给小孩子看。对方盯着看了好久,问阿尔弗雷德能不能把这个东西送给他。阿尔弗雷德犹豫了一瞬间,将袖扣塞进小孩子手里。“拿去吧。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逐渐的,阿尔弗雷德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重。原来如此。他突然就领悟了,原来我是在做梦。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小伊万,想:而我现在就要醒了。


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伊万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就和在快餐店他拉着阿尔弗雷德的袖子让他看烟花时的动作一样,阿尔弗雷德的心脏被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给揪紧了。


“你要走了吗?”小伊万抬头看着他,阿尔弗雷德沉默着点点头,于是伊万抓得更紧,指甲盖发白:“你……不要走好吗?不要离开我。”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原来你也能这样坦率地说话。他想。那个苍白的青年临终前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阿尔弗雷德面前。他想着伊万让人将他拉走的举动,痛恨起伊万的冷酷。他几乎是报复式地想:你不让别人离开你,可是自己离开别人时却毫不留情……


他的表情似乎吓到了面前的小孩。小伊万不舍地松开了手。阿尔弗雷德回过神来,感到自己立刻就要清醒了。他抱歉地蹲下来,抚摸着伊万意外柔软的头发:“对不起,原谅我吧。”


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让他彻底醒来。阿尔弗雷德此刻身处自己的公寓。他从床上坐起来,头痛欲裂,手心传来冷硬触感。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给了小伊万的袖扣此时仍旧在他手上。阿尔弗雷德干坐了一会儿,走向厨房把水龙头拧紧,一片黑暗中,彻底的寂静统治了他。阿尔弗雷德听着自己的心跳,觉得无比刺耳。他又把水龙头拧开,脑袋凑到水龙头底下,放任寒冷遍布他的身躯。

 


第二天,不仅病房,整栋隔离楼都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任何踪迹和资料留下,伊万·布拉金斯基仿佛不曾在此地存在过一样。唯一能够证明他曾经来过的东西,只有阿尔弗雷德一时心血来潮留下的那枚袖扣。


在那之后,阿尔弗雷德辞去了在私立医院的工作。他之后考了心理医师资格证,开了一间咨询室,几年后又关掉,去报名了考古队,期间和朋友开始独立制作电影。新鲜事物一件接一件地尝试,阿尔弗雷德填充自己的同时,也感到体内有那么一块所在,始终空虚,始终饥饿。在他的第一部独立电影制作完成后,他又在一夜之间买了去立陶宛的机票。自此处开始,他开始逐次寻访那个已经消失的国家的旧地。当他在明斯克直达莫斯科摇摇晃晃的旧式火车上坐了一夜,腰酸背痛地下车时,他的目光被博物馆的宣传海报所吸引。上面显示近日有俄罗斯历史展。俄罗斯。阿尔弗雷德咀嚼着这个名词,试图找出其与苏联之间的联系。他决定去看一看。


因为阿尔弗雷德搭乘的是早班车,他只能在展馆门口蹲着,一边咬三明治一边等着开馆。理所当然的,他得以第一个入馆参观,享受几乎是只有一位观众的展览。他从一个又一个展位面前走过,看着官方语言中的苏联,感到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展区尽头。而就在这里,在一整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上的向日葵生机勃勃,灿烂如太阳。阿尔弗雷德看着,震撼的同时觉得熟悉。他似乎早就见过这副向日葵,在过去,在梦里……啊!他猛地回忆起那个梦,想起自己在梦中对小伊万描述的向日葵,似乎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而且……阿尔弗雷德在身上胡乱翻找着,寻找那枚伊万留下的袖扣。他在那枚袖扣上也见过类似的图案。可是他旅行包里的东西太多了,袖扣掉到了地上,滚到一个人的脚边。


“啊……”


阿尔弗雷德看着那个人伸手捏住袖扣拿起来。那只手上带着漆黑的皮质手套。


“这是你的吗?”


对方的声音柔美,脖子上围着过长的围巾。阿尔弗雷德向上游走的视线畏缩般停顿下来。面前的人有一双宝石般的紫罗兰眼睛,雪白的头发,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阿尔弗雷德瞪着他,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魂。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阿尔弗雷德僵在原地,像是突然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一样不知所措。


“伊万?”阿尔弗雷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啊,”对方明显愣了愣,“你认识我吗?”


阿尔弗雷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伊万面前,双手猛地拍上伊万的脸颊。手掌上传来温暖的皮肤触感。“不是幽灵啊!”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亮起来,“可是,不应该这么暖和啊?”


他的双手被人用力箍住。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位,”伊万依旧笑眯眯的,但阿尔弗雷德很明显地看出他笑容掩饰下的不快,“但你得为打我的脸付出代价。”


手腕被伊万捏得很疼,阿尔弗雷德急声说:“是我啊,你的美国朋友,阿尔弗。你还欠我五百美元呢,不记得了吗?”


伊万皱起眉:“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阿尔弗。你是冒充熟人的诈骗犯吗?我要报警了。”


“不、等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阿尔弗雷德脑子转得很快,“我知道了,你是失忆了吧,真可怜,伊万。忘记了全世界最好的阿尔弗!”


伊万疑惑而警惕地看着他。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尔弗雷德说得太过情真意切,他总算是松开自己纤长但富有力量的手指了。


“我想你认错人了。”伊万往后退了两步,与阿尔弗雷德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阿尔弗雷德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了他不想听到的话。“见到你还活着,好好地站在这儿,简直像做梦一样……”说到“做梦”这个词时,阿尔弗雷德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灵魂像是飘出了体外,以第三人的视角看着站在油画面前的伊万与阿尔弗雷德。但他很快将注意力转到面前的伊万身上,“我太高兴了。你看,我没说错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但你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伊万以一种难以表述的古怪眼神看着阿尔弗雷德。那目光中混合着不解、警惕、惊讶还有一丝好奇。用一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说,就像是在看精神病人。阿尔弗雷德不满地叫起来:“什么啊,你这眼神,好像在看疯子一样。失忆的人可是你啊!”


伊万不再搭理他,果断地转身离去。阿尔弗雷德愣了一瞬,连忙背上包追了上去:“等等,伊万,你要去哪儿?袖扣你还没给我呢!”


可是伊万走得飞快。阿尔弗雷德竭力想追上他,他感到自己在奔跑的同时也在俯瞰他与伊万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他仿佛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他一边奋力追赶伊万的背影,一边观察着自己与伊万间时近时远,上下波动的距离。


这条追赶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周遭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阿尔弗雷德耳边响起会议上的争吵声,计算机主机运作的噪音,火箭爆炸的巨响,冯·布劳恩的汇报……这些声音像是针一样刺破他的身体,不是血而是源源不断的气体从他体内溢出。一种轻飘飘的,失重一般的感觉充斥他的身体。


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前方伊万的背影。真可恶,他讨厌这种怎么拼命追赶也追不上的感觉。即使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在云上奔跑,他还是使尽了全力。伊万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阿尔弗雷德自己也没有留意的一瞬间,他猛地超过了伊万,向前奔去。


阿尔弗雷德停下来,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打算宣告自己的胜利。伊万站在原地,没有奔跑,这让阿尔弗雷德感到不满:“跑起来啊!你也应该拼命来超越我才对。”伊万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你也太贪心了,美国君。”


 

这声“美国君”就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重石,打破了阿尔弗雷德膨胀的梦境。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挤胀到极致的气球被砸破一样,在他意识到挽回以前,就已经像氮气一样逃往四方,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国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英国在推他的肩膀。


“喂,醒醒,美国。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美国还沉浸在那真实无比的梦中,茫然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世界会议的环形会议室。“伊万……”他的嘴先于理智念出那个占据他潜意识的名字。


“俄罗斯?你怎么突然念起他来了。找他有事的话,散会之后他就立刻回去了哦。”


“哈?才没有,我没念。也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美国下意识反驳。


英国古怪地看他一眼:“是么?”突然,美国伸手扯住英国的脸。后者大喊起来:“喂,痛!混蛋你干什么?!”


美国收回手站起来:“看来这不是梦。”他放空身体,试图找出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这一次,他切实地感到自己脚踏实地。那是梦吗?居然会梦到苏联(不…现在该叫俄罗斯),真是个难堪的梦啊。


“喂,美国,你很奇怪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啊?”美国伸了个懒腰,便大步朝前走去,“我只是觉得苏联解体之后很无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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